夏日海濱❀男人廣場's Archiver

ixcrtiwws5968 發表於 2012-12-16 20:46

梭梭坪情 -2

晚上,喬啟漢剛服侍他養母劉氏吃完飯,正在邊洗碗邊煮豬食。孫寡婦哭著走進門,一見喬啟漢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數說開來:“喬大哥?,咋得了喲!我家大公雞不見了,我家大林也不見了!公雞不見了嗎也就算了嘛,它除了會打鳴反正又不會下蛋。可是我守寡這麼多年,家裏就只剩下這一個兒子,雖然他不爭氣但還是能給我養老啊!哪曉得今天一早就不見了,我還以為又跑到哪兒去瘋了,誰知一天都沒看到他的鬼影子!我要是沒有了這麼一個給我養老送終的兒子,我活著還有啥想頭嘛!剛才我才聽到有人說,那砍老殼不爭氣的東西可能是跟你家秋生一道跑出去打啥子工了!喬大哥你要還我兒子,要不然我一個寡婦人家的要跟你拼命?!”
  
  喬啟漢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門,聽了孫寡婦“劈哩啪啦”一陣連珠炮似地哭述,急忙說:“秋生是出門打工去了,是我同意了的,今天早上才走。可是大林是不是跟他去了,我是確實不曉得的!”
  
  孫寡婦不講理了:“我不管那些!梭梭坪從來還沒有聽說有啥子人出去打啥舅子工,你家秋生不去打工,我家大林也不會沒見!我反正只找你要人,其他就管不了那麼多了!”
  
  喬啟漢急得不知說啥才好,索性提了豬食去喂豬。孫寡婦不依不饒,跟屁蟲似的緊跟著絮絮叨叨。喬啟漢對孫寡婦毫無辦法,只急的把圈裏的老母豬用棒打得亂叫!癱在裏屋床上的劉氏聽不過去,邊咳嗽邊勸說:“她大嬸,你不要逼那老實人了!他說不曉得就真不曉得,你硬要找他要人,還不是逼著牯牛去下個兒麼。再去找別人好好問一問嘛!行不?”
  
  孫寡婦還不依,只在那兒哭著要人。正鬧著,掛在村公房屋簷下的那只大鐵鐘響了。梭梭坪的人知道,那鐵鐘一響就是村裏要開大會了。
  
  果然,鐘聲一停,舒老貴就敲著他那已敲了幾十年的銅鑼在村中來回喊了:“各家各戶聽好了:每家出一個大人到公房壩子開大會,有好消息喲!不去要後悔喲!而且不按規定去的要遭罰款?!”喊一回,敲一回,直到確信都聽清楚了才罷。
  
  喬啟漢一聽像遇到了救星,扔下豬食桶就往外跑!邊跑邊回頭對孫寡婦說:“村上正好要開大會,你到那裏去問問,肯定能問出個名堂來!”
  
  孫寡婦攆出門來,只看見喬啟漢跑得比兔子還快,一溜就沒了人影。等她來到會場,開會的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。栓在槐樹之間的一根粗繩索上掛了三只大汽燈,亮得刺人眼睛。臨時搭的主席臺前,吊著一幅紅紙標語,上面寫著鬥大的一行字。那字認得孫寡婦,孫寡婦卻認不得那字。這時她也顧不上認得認不得,一心只想找喬啟漢。
  
  喬啟漢早看見了孫寡婦,他趕緊往後躲。找個角落正要坐下,哪曉得偏頭往旁邊一看,舒梨花坐在那兒不聲不響地納著鞋墊子,他為了避嫌只好趕忙又重新找了個地方,離兩個女人都遠遠的。
  
  村長秦青山宣佈開會了,為了造氣氛,他指著紅標語問:“哪個讀讀標語上寫的是啥?”
  
  話音未落,一個要賣弄學問的年輕人搶著讀到:“熱烈歡迎‘鬼兒’局長造福家鄉!”
  
  大家一聽,哄堂大笑!“龜兒”局長?哪有這怪的名字!原來梭梭坪“鬼龜”同音,那年輕人又“四川人尖,認字認半邊”把不認識的字取一半下來讀,這才鬧出了一場喜劇。
  
  秦村長半天才把大夥的笑聲壓下去,他大聲喊話:“莫笑,莫笑!不是‘龜兒’局長,是‘喂泥’局長!”他話剛落地就引起一陣更猛烈的爆笑!還是那個年輕人喊到:“喂泥!呵呵,咋不叫喂屎呢?!”先前的笑勢未減,這一聲又似火上澆油,大家有的笑得東倒西歪,有的笑得前仰後合,有的笑得眼淚長流!
  
  村長秦青山自己好不容易才忍住笑,開始朝台下的群眾講話:“嚴肅點!嚴肅點!‘喂’局長是我們梭梭坪的人,很早就出去參加工作了,現在是洪川市電力局的局長!見我們梭梭坪到現在都還沒有用上電,他很是心疼,所以決定無償給梭梭坪送電!而且,還要給我們村修學校呢!這是多大的好事啊!現在,請‘喂’局長給我們講話!”
  
  大夥這才看見主席臺桌後坐著一個禿頂的胖男人。只見他很困難地站起來,那禿頂在汽燈下顯得更亮了。他朝台下擠出一絲乾笑,打著官腔說:“啊,我是魏霓,姓魏的魏,霓虹燈的霓,不是什麼‘鬼兒’,也不是什麼‘喂泥’,梭梭坪落後得狠嘛,大家不認識這麼複雜的字,是情有可原的嘛!啊,是不是啊?沒關係嘛,啊。我走出梭梭坪的時候還很年輕嘛,所以現在可能有很多人都不認識我,是不是呀?啊,這個,現在外面都很發展了嘛,我們梭梭坪卻還在點煤油燈,連電都沒有用上!啊,我很心痛哪!以前,這個,我對梭梭坪關心不夠,是我的失職啊!現在嘛,這個,我還有這點權力嘛!我決定要為梭梭坪辦二件大事。這一嘛,是要先拿出二十萬讓梭梭坪的父老鄉親用上電,不再用牛用人來磨面碾米,讓家家戶戶都能照上明亮亮的電燈!啊,這個第二件事嘛,這個,啊,第二件事呢,就是再拿十萬把梭梭坪的學校修好,還要送學校一個好老師,把梭梭坪的教育搞好,教育是大事嘛!啊,這個,在這裏呢我再隨便告訴大家,這個老師啊,是本人資助的一個貧困家庭的女娃,叫莫雅雪,啊,這個名字也是我後來給她改的呢!她明年就中師畢業了!啊,這個,我問過她,她說她很願意,因為她就是窮山溝溝裏考起學的……啊,這個,我一講就講了很多,大家說好不好呀?”
  
  “好啊,這真是千年不遇的大好事啊!”,“青天開眼了啊,我們的苦日子有盼頭了!”,“魏局長真是我們梭梭坪的財神爺大菩薩啊!”,窮怕了的梭梭坪人一聽有這等好事,咋不高興得要跳起來呢?!
  
  可是,在眾人的歡欣鼓舞中,有一個人卻顯得那樣格格不入。
  
  那個人就是坐在人群後的舒梨花。她先是納著自己的鞋墊子,跟著別人一起哄笑,聽說啥局長要給梭梭坪辦好事也沒怎麼在意。等到那人站在了明晃晃的汽燈下,她不由傻了,接著腦子一片空白,也不知臺上講的啥,也不知自己咋回的家。回到家裏,柳自強見她臉色煞白,渾身虛汗直冒,以為病了,問她要不要去看病。她無力地搖搖頭,躺到床上用鋪蓋蒙了頭睡了。
  
  果然,從第二天開始,梭梭坪人在市里電力技術員的指導下,用了三個月時間,硬是人拉肩抬的把水泥電杆弄上山,每隔幾十米栽上了一根。接著,銀亮銀亮的電線就被這些電杆接力賽似地舉了起來,一直連到梭梭坪公房壩大槐樹下的變壓器上。接著,電燈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坪上這家那戶。
  
  梭梭坪也不是每家都用上了電。柳自強家就沒有用電,因為舒梨花堅持不用。柳自強搞不明白,先和舒梨花爭,問她究竟為啥原因。舒梨花說家裏窮,怕今後出不起電費。柳自強說,那梭梭坪比我們窮的人都用了,我們怕啥?最後,舒梨花理曲辭窮,無話可說。柳自強便非要安電,舒梨花就豁了出去,哭著說:“我也不瞞你了,當年就是這個畜牲魏霓害了我!那時他是大隊民兵營長,一手遮天,胡作非為,我只有忍辱才能偷生啊!”
  
  柳自強暴跳如雷,怒問:“你真認出是那狗日的?!”
  
  “他化成灰我也認得!”
  
  “我日他媽!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雜種!”柳自強說完話,沖進屋裏搶出一把鋒利的開山斧就向門外跑。
  
  舒梨花撲上去一下抱住了他的腿,想拖住他。但狂怒的柳自強沒有停下的打算,他一下就把舒梨花拖倒在地。舒梨花的頭碰到階石上,鮮血流了滿臉,但她死不鬆手,哭著說:“人家現在財大氣粗,又是市里頭的大官,你這不是去送死嗎?!你為這樣的畜牲丟命,一點也不值!他遲早是要遭報應的,我們小民百姓把他沒法,就讓天來懲罰他吧!”
  
  柳自強摔了斧頭,抱頭蹲在地上,屈辱的淚水砸得地面灰塵滋滋作響!
  
  修學校,柳自強再也不去上工了。秦青山罵他:魏局長出錢辦好事,你連勞力都不想出,簡直不是人!柳自強回罵:哪個不是人?他的錢?鬼曉得幹不乾淨!老子一看他就像個大貪官!
  
  八
  
  一年後,學校修好了,春天也到了。
  
  梭梭坪上麥苗兒青蔥,油菜花兒金黃。美麗的蝴蝶和勤奮的蜜蜂在山花叢中往來穿梭,輕靈的燕子雙雙剪著春風銜著春泥在梁間構築愛的小巢。春光明媚,風和日麗,讓人的心情很容易好起來。
  
  禿頂的大腹便便的魏局長在這樣的春天裏心情就特別好。給梭梭坪拉上電,修好學校,他便自以為是梭梭坪的大恩人了。這次到梭梭坪,除了他的好心情,他的亮堂堂的禿頂,他的牛皮鼓似的大腹,搶眼的就是他身後跟著一個十七歲左右的小姑娘。只見那小姑娘身姿綽約,細腰削肩,眉不描而秀,唇不抹而紅,真是儀態楚楚風情萬千,一下就把全梭梭坪最漂亮的柳春琴比下去了!
  
  在梭梭坪小學校的操場上,一個校長兩個老師加三十一個學生組成的全校歡迎隊伍舉行了“隆重”的儀式。禿頂的大腹便便的魏局長在零零星星的掌聲中開始了他的報告:“啊,這個,梭梭坪的電用上了,學校也修好了,我也算造福桑梓了!今天,啊,這個今天,我不會食言,給你們送來一個又年輕又漂亮的女老師。她,啊,她就是我上次給你們說的莫雅雪。啊,這個,這個,她中專畢業了,懷揣崇高的遠大理想,自願來支援我們最落後最偏遠閉塞的梭梭坪了。老師們,同學們,啊,這個,這個精神是不是很值得我們永遠學習啊?……”一邊說,一邊用他那肥豬蹄一樣的手去拍莫雅雪的肩膀。
  
  莫雅雪嬌俏的臉早已飛起一朵紅霞。她一面尷尬地躲閃“肥豬蹄”,一面真誠地對梭梭坪小學的全體師生說:“我沒有魏局長說的那麼高大!我也是窮孩子出身,我願與梭梭坪小學的師生們一起搞好教學,為梭梭坪明天的富饒共同努力!”天籟般柔軟溫情的聲音,讓人如飲甘露,如沐春風!
  
  在老師們感動的淚花和同學們天真的歡呼雀躍中,禿頂的大腹便便的魏局長領袖一樣揮手告別。師生背後,莫雅雪感情複雜的默默無語。
  
  不知不覺,喬秋生離開梭梭坪快滿三年了。又一個秋天不約而至。碧雲藍天,桐葉遍地。繽紛的飄飄落葉裏,有果實成熟的香甜幽幽彌漫。
  
  梭梭坪北溝山崗上,秋風中的柳春琴長髮飄飄布裙搖曳。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,是一個幸福的日子。按照約定,柳春琴三年職業高中順利畢業後,打工三年的喬秋生,在今天要回梭梭坪了。期待的時光最漫長,仿佛已過了萬年千載,山路彎彎的盡頭終於出現了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。
  
  分開的日子,時時刻刻都有萬語千言要說,相聚的一刻,往往卻無言相對。分別一千零玖拾伍個日日夜夜後,驟然相見,啞然無語,彼此的眼裏,唯有一個是蒼桑中難掩風流,一個是嫵媚裏更顯妖饒……
  
  苟大林洋氣了不少,說話也不怎麼結巴了,見兩人都不說話,他憋不住了:“喬……喬秋生……平時不是整天神經病樣嘮……嘮嘮,叨叨的麼?這會子咋又不說……說了呢?你……你們不說……說,我……我走……走毬了!”說完,提著他的大包小裹揚長而去。
  
  打了三年工,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了,但當婷婷玉立已經成熟性感的柳春琴站在面前,喬秋生仍然靦腆木?。他低著頭含羞不已的輕輕說:“晚上,沒人的時候,我們還是大槐樹下見吧!”
  
  三年了,其間雖然書信不斷,但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,怎一個情字了得!今見秋生哥平安歸來,越法英俊蕭灑,柳春琴春心一片,唯有嬌羞?首……
  
  秋夜,槐蔭冉冉,月明如晝。夜深人寂中,兩個相愛的人在老槐樹下情意纏綿。深深一吻後,柳春琴嗔怪道:“你,你出去學壞了!”
  
  喬秋生憨笑說:“三年前是你吻我,我今天是還給你而已,只不過時間長了些,感覺更不同了些!”
  
  “秋生哥,不開玩笑了!梭梭坪落後,你初中畢業就早早不得已出去打工,我家也送不起我讀大學。為了儘早改變梭梭坪貧窮落後的面貌,所以我選擇了讀職業高中,拿了農林牧蓄專業的文憑,想從根本上為家鄉真正做點事!”柳春琴說完,期待地看著喬秋生。

頁: [1]

Powered by Discuz! Archiver 7.0.0  © 2001-2009 Comsenz In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