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格格

 第一章
  
  你說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追憶童年,我一直不明白有哪里天真浪漫。當我努力回想自己的人生之初,記起的竟是一場鬧劇。
  
  我仿佛一生與“重點”結緣,從幼稚園開始。當時我坐在教室後排,那天有個小朋友生日,照例有家長送來蛋糕。唱完生日歌老師將一半蛋糕分給我們吃,一半送進主任辦公室。那個短髮黑瘦的徐主任照例會在我們午睡的時候叫他女兒來拿蛋糕。
  
  下午我們剛坐好班主任就笑眯眯的進來了。“上午大家吃了同學的蛋糕,下午一個人要表演一個節目。”
  
  天啊,表演節目,不知道是不是從這時候起,我以後最恨聽到這四個字。你說人類是不是真的極端無聊啊?從小到大無數個場合要表演節目。那麼乾脆準備一個節目從小學一直演到大學。究竟我在取悅誰,誰又在取悅我。
  
  當時的我聽到這四個字頭都懵了,知道在劫難逃了。看著前面的小朋友一個個上去下來,我越來越緊張害怕。眼看第一大組進行完了,到我們這組了。我腦子裏拼命地想要表演什麼,眼睛卻一直盯著前面還有幾個人。他們唱的歌說的笑話我一個字也聽不見了。我仿佛被裹在真空中,連周圍的空氣都緊張的顫抖。眼看就要到我了,怎麼辦?好像尿,突然好想尿啊。這一下心裏就更怕了。越怕越想尿,快憋不住了,怎麼辦,到我了。不行我要尿啊。老師等了一下見我還呆坐在那微笑著說:“到你了”我仍然一動不動,一是緊張到動不了了,二是拍一動就尿出來了。老師見我這樣又說:“大家給她鼓勵一下好不好”於是想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。聽到這聲音我就更怕了,仿佛有只手硬要推我上去一樣。我坐在那驚恐萬狀,越拖越怕,越拖越想尿。老師走過來仍面帶慈祥的微笑。可此時的我絲毫不覺得親切。只覺得一步步走來的她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黑。碩大的影子投下來慢慢覆蓋了我。她要殺了我,她要拉我去死。我驚恐到極點瞪眼望著她,胸口上下起伏。她拉起我的手,同時我再也受不了哇的一聲嚎啕大哭。這可把她嚇了一跳,有些生氣。用力拉我上臺。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,她要殺我。我死死抱著桌腿,她抓住我的身子向外拽。我更用力地哭喊。我知道,只有更大聲媽媽才聽得到。她看我不從,有損她的權威,乾脆將我的兩條腿夾到腰間向外拉。不知怎麼的,她突然松了手,我的雙腿摔倒了地上。可我依然不能放手,我當時想,一輩子都要抱著它。一會兒,老師邊拿毛巾擦手邊尾隨那個黑瘦的主任走來。主任彎腰在我兩腿間一摸笑了:“嗯,就是尿了。”
  
  老師一臉鄙夷。我尿褲了真是奇恥大辱。全班同學都跟著主任笑了。我搞不清楚該害怕還是羞恥就瞬間埋沒在了幾十張笑臉之中。驚恐之中我只看到這些嘴巴一咧一咧的,像要滴出血一般。慢慢的我又覺得這些鮮紅的活動的嘴唇如同波浪一樣層疊起伏,離我愈來愈遠。
  
  這件事最後究竟怎樣解決,我現在死活也想不起來了。黑瘦的主任向爸爸告狀了嗎?我當晚怎麼回的家,回家後又怎樣,真的一點也不記得。長大後我聽說人會選擇性失憶,或許這之後的記憶被我刪除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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